家庭作业的竞争到底害了谁？

　我们有为数很多的老师其实并没有考虑学生的真正需要，他布置作业的基本动机其实就是抢占学生时间，靠拼时间来提高成绩。长期以来，我们教育园地里的许多优秀教师、优秀校长、还有专家对此早有深刻的认识，也都进行过卓有成效的探索，总结出许多好的经验，但不可否认的是，作业问题始终是教学管理中最为敏感的问题。有的学校处理得好一点，有的学校做得差一点，我们不少的校长和老师，多是一些改良主义者，并没有从根源上进行作业革命。

　　在抢占时间的过程中，有的老师从中获利，有的老师从中受害。这里所说的“利”、“害”只是针对简单的成绩高低而言。为什么这么讲呢?虽然每个学校也认识到了没有节制地布置作业的害处，对于学生的家庭作业量都有时间上的规定，但是在具体实施方面还是有一些实际问题的，那就是谁来掌握时间。数学老师布置的作业并不超量，语文老师也不超量，但是数学和语文相加可能就将超出规定的时间。更何况，像中学生决不是仅仅语文和数学的问题，甚至他们有多达八、九科的作业量，这么多的作业量加起来，谈何得了。

　　这么多的作业，学生能完成吗?学生究竟怎么完成呢?完不成怎么办呢?如果想完成，先完成哪一科呢?这些问题每天都在困扰着学生们，学生的头脑中就好像每天都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斗争的结果，只能是以下几种：一、选个脾气好的老师，他的惩罚措施轻一些，不做他的作业;二、谁也不敢得罪，老老实实全部独立完成。(采取这样做法的，往往是学习成绩好的学生或听话的学生);三、谁的也不做，硬抗，抗不下去了，就选择逃学;四、没有“硬抗”的本事，也不能全部独立做完，只有组成“互助小组”，你做语文，我做数学，他做英语，完成以后大家一起抄。(据了解，有很多学生有过这样的经历和心理)。

　　在学生当中，采取一、二、四种做法的比较多。对于那些脾气较好的老师来讲，在这方面就显得“吃亏”了，学生很少做他的作业，他的成绩就受到了很大的影响。久而久之，当他醒悟过来后，就会加入到激烈的竞争中去，于是又引发老师与老师之间新的矛盾，老师与学生之间的矛盾。为了调和这种矛盾，学校能做的也只能是分割学生的在校时间。用省厅一位领导的话说就是，“中国教育是课内与课外不分，因为学生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自由支配的课外时间，传统意义上的，主要学科课时之外的时间也被教师们分割占领了，因为学校和老师们已经把学生的时间从早晨起床到晚上上床休息的时间都排满了，都分到各个学科和每位教师名下了。

　　在这里，学生的时间已经不为学生所有了，他已经成为教师的所有的时间，这些时间都为教师所支配。在这里，教师已与过去的所谓工头督促工人做工的角色，似乎没有多大区别了!”

　　以上这种现象，我们称之为“时间博弈”。他摒弃了原有的许多好的教育理想，以一种“赌”的心态对待教育，对待学生。在这里，提几组有趣的数字：第一组，8-1大于8，这一答案可能有些不太明白。我们这代人上小学时，老师经常向我们解释其中蕴含的道理。一共八个小时的时间，拿出一个小时休息，会比完整的学八个小时的效果好。可是今天的现实是，我们却不愿意拿出一个小时的时间来休息。甚至于想拿出12个小时来让他们全部用于学习。成效不去管，先求个“心里安稳，踏实”。这种做法，对学生是最有害的。当学生在教室里一坐就是10几个小时的时候，即使对学习再有兴趣，也会觉得枯燥无味的。第二组，20分钟与四十分钟。

　　我曾做过一个调查，一节课40分钟，学生能集中精力听讲多长时间?回答是很恐怖的，平均不到20分钟，甚至更低。也就是说，学生将有一多半的时间里用不起来。第三组，前7后8。受博弈心理的影响，多数老师可以说是与时间赛跑的高手。“前7后8”就是很形象的一个例子。也就是说，前一位老师拖堂7分钟，后一位老师提前候课8分钟。这种做法，有时学生连下课上厕所的时间也没有。有的老师甚至为此矛盾重重，使内耗进一步加剧。

　　这种博弈对老师的专业成长造成了很大影响，因为教师每天考虑是如何占用学生更多的时间，让学生获得最多的知识，克服挫折，考更高的分，而不是以提高学生能力为先导，师生交流更是少之又少。也因为这一点，师生之间缺少情感的沟通技巧，造成了师生关系的紧张甚至对立。最要紧的是对学生几乎没有多少好处。

　　其一，对成绩好、认真听话的孩子来讲，他的时间就几乎全被做作业占据了。他没有多少时间用来发展个性，发展特长，他更失去了创造发展的时空。他的思维被限制在重复的作业里面，得不到解放;他的身体陷在沉重的作业里面，得不到自由。长久下去，一个本应灵气十足的孩子就会成了一个做题的高手，应试的机器。在这里，我们想提一个前段时间处在风口浪尖上的人——范美忠，他曾是“中学的骄傲(是他们中学建校以来第一个考上北大的学生)，家人的骄傲，亲戚的骄傲，乡亲的骄傲。”就是这样的一个骄傲，他坦言回到北大却感到非常自卑。”为什么呢?当他到北大上学的时候，他发现自己“一无是处，发现自己中小学十二年的读书生涯几乎没有学到任何真正有价值的东西。能够背诵死板僵化的教科书上的教条，能够做一些低层次且并无实际意义的题目又能算什么呢?”

　　其二，对成绩稍差，但认真听话的孩子来讲，他害怕被落下，他要追，于是他会学得非常累。压力不仅会摧垮他的身体，更会摧垮他的精神。对成绩好，但不听话、有个性的孩子来讲，他将是被打磨的对象，用不了多久，他就会被消磨掉个性。对成绩不好的学生，这种博弈无异于将他们早早地推出竞争的舞台，但由此带来的一系列社会问题就值得人们深思了。逃学、上网、打游戏使太多的学生成了问题少年。但这个问题似乎还没人敢提出买单。

　　对学生和老师都没好处的事情，对学校当然就更没有好处了。一直以来，农村学校的发展有个怪现象。就是教育教学质量忽高忽低，不能保持稳定。教育的大田中缺少长青树，碰到一批所谓好学生，成绩就上去了;碰到一批所谓差学生，成绩就降下了。为什么呢?其中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这种“博弈”造成的。靠拼时间、拼精力的做法只能起短期的效果，而且这种效果还是违背教育科学的。

　　以前我们也尝试过这样的做法，控制作业的总量，由学校教导处的负责同志进行审核把关。同时也明确，当天没有课程的科目不能安排家庭书面作业。每星期的一、三、五只允许做语文、数学，二、四只允许做英语、理化。同时也规定，语文只允许做一个阅读理解题，数学、理化只允许做一个题，不允许大题套小题，英语只允许写一篇小作文。

　　但这样做的结果是，负责同志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做记账员的工作，没有时间研究教改，加强学习，管理学生。要知道，教导处的老师都是一些业务能力很强的老师，把他们陷在这些繁杂的事务里面，其实就是一种人才的浪费。即使是这项工作做好了，一些隐性的作业也很难控制。比如有的老师会对学生这样说，“这张题可以不做，但下节课我要讲”;有了这样的暗示，学生就不敢完不成了。学校不允许布置书面作业，但我可以布置背诵作业。在过去，为了应对学校的政策，老师们能想出很多对付策略。

　　当一所学校面临这么多层出不穷的问题时，他的教育环境实际上是不公平的、不和谐的。竞争的最终结果，教育教学势必会成为无视一切规则的混战。混战的结果，是恶化了学校乃至当地的教育生态环境，阻碍了无数学生的心理健康成长。